《反擊性騷擾》書評 ——
張紹明 2004-1-9 17:32:38
性騷擾真的是法律空白？在社會日益文明進步的今天，七成以上女性遭受過“性騷擾”而無法得到法律保護，難怪“性
騷擾”成為二00二年十大法律熱門話題。
2001年西安童女士、2002年武漢何女士、2003年北京雷蔓女士，三起“性騷擾”官司鬧得全國
上下沸沸揚揚，奇怪的是，這三起官司起訴的案由并沒有一起是“性騷擾”。最高人民法院2
000年10月30日發(fā)布的〈〈民事案件案由規(guī)定（試行）〉〉規(guī)定有三百種民事案件案由，其中
并沒有“性騷擾”這一說，與之最相近的恐怕只有第216項的侵犯名譽權。西安童女士起訴時
法院以侵犯名譽權立案，武漢何女士起訴時雖然律師以侵犯人格權起訴，但由于找不到侵犯人
格權這一案由，法院依然是以侵犯名譽權立案，北京雷蔓“性騷擾”案的案由同樣是侵犯名譽
權。
“性騷擾”案從立案就遇到麻煩，更不用說取證難、找證人作證難、獲得精神損害賠償難，報
上說浙江2291萬女性無人投訴“性騷擾”是隱忍在作怪�！靶则}擾”官司這樣難打，不隱忍也
難！難怪全國到現(xiàn)在為止也就那么幾起。于是很多人認為法律對“性騷擾”規(guī)定是一片空白，
應該啟動立法程序，制定〈〈反性騷擾法〉〉，或者在〈〈婦女權益保障法〉中增加有關“性
騷擾”的內(nèi)容。
中國是不是真的迫切需要出臺一部〈〈反性騷擾法〉〉，我認為不見得。首先，“性騷擾”概
念尚未明確，它侵犯了公民的什么權利、哪些“性騷擾”行為屬于民事侵權范疇，哪些應該歸
為刑事制裁或行政處罰范疇這些根本性原則性問題還未討論清楚，如果匆促立法最后因法律不
完善而不停地修改甚至廢止，有損法律的權威性。其次，法律大多調整某一方面的法律關系而
非規(guī)范某一行為，對“性騷擾”還未達到需要由專門法來調整那樣嚴重的程度，國外也沒有反
〈〈性騷擾〉〉單行法規(guī)的先例。第三，如果在保護女性權益的法規(guī)中對“性騷擾“作出規(guī)定
，以后出現(xiàn)女性騷擾男性的案件怎么辦，會不會又出現(xiàn)新的無法可依？
時下，“性騷擾“立法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，我的一家之言并不是無視七成以上女性曾遭遇“
性騷擾”的事實，并不是說法律對婦女權益被侵害表現(xiàn)無奈。作為全國首例“性騷擾”勝訴案
的代理律師，我不認為法律對“性騷擾”的規(guī)定是一片空白。當前，我們要解決的關鍵問題不
是匆忙立法，而是如何在現(xiàn)有法律中找到懲治“性騷擾”的依據(jù)，通過司法解釋的形式，讓“
性騷擾”案立案時有案由可立、判決時有法可依。
在現(xiàn)有法律中為懲治“性騷擾”找到法律依據(jù)并不困難，只要我們承認人格權中有一新的權項
----人格尊嚴權。
公民的人格權內(nèi)容是隨著社會文明進步而不但豐富和發(fā)展的，榮譽權、隱私權等都是社會文明
進步的產(chǎn)物�！靶则}擾”案件在立案、判決、賠償依據(jù)諸多方面之所以遇到一系列難題，是因
為在法律上沒有明確它到底侵犯了公民的什么權利。
如果說“性騷擾”是一種民事侵權行為，它侵犯的是什么權利？這是首先要搞清楚的問題�，F(xiàn)
有“性騷擾”案件立案的案由都是侵犯名譽權，侵犯名譽權以他人的名譽受到損害為前提，但
“性騷擾”行為大多發(fā)生在隱蔽場所，實施騷擾者不張揚，不會損害受害人的名譽，對這些受
害者而言，要想拿出名譽權受損的證據(jù)，打贏名譽權糾紛官司萬分困難。雖然性騷擾行為有些
也表現(xiàn)為接吻、擁抱、撫摩甚至輕微暴力，但絕大多數(shù)行為并未直接傷害他人的身體，要想拿
出侵害身體權的證據(jù)也同樣困難。
性騷擾侵犯他人人格權多種多樣，對異性觸摸摟抱，侵犯其身體權；宣揚與異性有特殊的男女
關系，侵犯了其名譽權；騷擾方式不一，侵權的內(nèi)容也有別。但不論那種性騷擾行為，騷擾者
主觀上決不是想侵害女性的身體或名譽，而是無視女性尊嚴的存在。侵犯的是他人的人格尊嚴
權。
假如我們確立了性騷擾是一種民事侵權行為，是以侵犯他人人格尊嚴權為主要特征的侵權行為
，在司法上許多難題就會迎刃而解。
首先，我們?yōu)榱刚业搅税赣�，哪些遭受“性騷擾”但拿不出身體受到傷害或者名譽受到毀損
證據(jù)的受害人也能通過法律途徑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；其次，人格尊嚴權人人平等，避免以后
女性騷擾男性時法律表現(xiàn)出不應有的尷尬和無奈；第三，從“性騷擾”侵權行為的特征來看，
多數(shù)情況下未在受害人身上留下印記，給受害者造成的傷害主要是精神上的痛苦。侵犯名譽權
和身體權往往根據(jù)受害者遭受損失的大小確定賠償金額，有人會因遭受性騷擾而終生痛苦，但
這種痛苦有可能因為拿不出病歷和藥費單而不被法院認可。如果認定性騷擾是以侵犯人格尊嚴
權為主要特征的民事侵權行為，只需要證明騷擾者實施了侵權行為，根據(jù)侵權行為的過錯大小
、持續(xù)時間長短、手段是否惡劣就可以確定賠償數(shù)額，而無須受害人拿出遭受多少損害的證明
。因為精神損害大小很難拿出準確的證據(jù)證明，按照一般的民事侵權審理會讓很多性騷擾受害
者得不到法律的保護。第四，確立人格尊嚴權符合〈〈憲法〉〉的38條精神，也是我國社會走
向文明、法制走向健全的體現(xiàn)。
確立“性騷擾”是一種以侵犯他人人格尊嚴權為主要特征的民事侵權行為，在法律上是否可以
找到依據(jù)呢？完全可以�！稇椃ā返�38條明確規(guī)定：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。《婦女權益保
障法》的39條：婦女的名譽權和人格尊嚴受法律保護，禁止用侮辱、誹謗、宣揚營私隱私方式
損害婦女的名譽和人格�！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
》更是第一次從司法實踐上肯定了人格尊嚴權，該司法解釋第一條規(guī)定：公民的身體權、人格
尊嚴權受非法侵害的，有權向人民法院請求精神損害賠償。
全國首例“性騷擾”勝訴案法院以侵害名譽權為案由立案，以侵害人格權作出判決，說明法律
實踐中逐漸認識到“性騷擾”是以侵害人格權，準確的說是以侵害人格尊嚴權為主要特征的民
事侵權行為。我們現(xiàn)在要做的是在法理上、在司法解釋上明確規(guī)定“性騷擾”的侵權性質，利
用現(xiàn)有法律維護受害者的合法權益，而不是匆忙立法。
人格尊嚴權在法律上有依據(jù)，如果我們明確公民享有人格尊嚴權，公民不但在受到侮辱、誹謗
時可以尋求法律保護，在遭受“性騷擾”侵害時同樣尋求法律保護。那么“性騷擾”案件只不
過是一類普通的民事侵權案件，會有更多的人勇于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權益、維護自己的
人格尊嚴。這對轉變社會風氣、推動社會文明進步無疑是一件好事。
湖北偉宸律師事務所律師 張紹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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